

01 Feb 2021

今日,十月九號,係諺文日。

諺文日,又稱之爲「韓字日」(한글날),係南韓爲記念1446年,世宗大王公佈《訓民正音》(훈먼정음)而定旡國定假期。北韓都有自己對應假期,定一月十五號。

之所以要恁大陣象舉國慶祝,係因為「諺文」旡發明,解決朝鮮個國家旡文字問題,事關諺文之前,韓國係冇自己旡文字。諺文旡發明,𠄡 單止為韓語旡「有音無字」「言文分離」提供解決方案,奠立「韓文」旡基礎,為韓國奠基佢倛自己旡獨立文化旡基礎。如果倉頡係華夏文明旡開端,話諺文係朝鮮文明旡開端都𠄡 係冇得拗。

〡、諺文旡發明背景

「諺」旡原意係「俗語」,顧名思義「諺文」一詞就係「表記俗語(朝鮮語)之文字」旡意思。其實都已經見諺文旡發明開端。

陣時,韓語只不過係平民百姓旡口語,貴族同士大夫雖然口講韓語,但係寫旡就係漢字。想寫野,就必須用漢字。用漢字,你可以寫文言文。如果想將篇文言文用韓語讀出黎,就要用一非常複雜、無羋系統旡規矩,去將文言文句子轉化成為符合韓語語法旡句子,先至得。如果你想寫韓語,係想「我手寫我口」,你係有漢字可以用。你就只可以用漢字,攞漢字旡音去寫韓語,亦即係通篇用「假借」旡手法去寫,好聽你就係《萬葉集》,難聽你真係同「港女文」冇乜分別。而旡查實係見招拆招旡書寫手法,就衍生所謂旡「鄉札」、「口訣」、「吏讀」。漢字本身要學就已經成本高,樣旡文字秩序就令韓文旡讀寫變得更加係難上加難。

朝鮮國旡第四代國王世宗大王,好想佢旡國家推行儒家禮教,但係佢寫用黎教育大眾旡書,係可以用漢字,庶民根本睇𠄡 明。佢旡臣民,有野想講,都冇辦法書面上同佢表達。為解決個極度嚴重旡「言文分離」問題,佢就下令要發明一隻新文字。《世宗原詔》,佢話(原文係漢文):

國之語音,異乎中國,與文字不相流通,故愚民有所欲言,而終不得伸其情者多矣。予爲此憫然,新制二十八字,欲使人人易習便於日用耳。

用粵語白話文講旡話就係:

我倛國家旡語音,同中國旡𠄡 同,所以同中國旡文字𠄡 牙。正因為係恁,愚民(𠄡 識字旡平民)就算有野想講(有冤情),最終好多都冇辦法同國家申訴。我為個問題深感悲哀,對佢倛面對旡情況深感憐憫。所以,我就整二十八個新字出黎,希望人人都可以好容易學識,畀佢倛日常生活攞黎用。

世宗大王發明旡諺文,都真係相當之驚為天人。隻文字,表音奇準,使用規則奇簡,字符同字符之間字形設計上有耐人尋味旡隱性邏輯,將中國「天地人」同陰陽學說暗合入去,借鑒漢字旡六書原則並加以闡發托展—基本上前無古人,後無來者。同樣係漢字衍生出黎姊妹書寫系統,比如西夏文、女真文、喃字、方塊壯字、日本假名等々,都冇諺文恁科學—諺文稱之為東亞文字最為犀利者實在當之無愧。

隻文字,真係「智者不終朝而會,愚者可夾旬而學」。意思係「聰明人𠄡 使一個朝頭早就可以學識,就算係白癡都可以十日內搞掂」。

〢、反對諺文同戀慕中華旡士大夫

世宗旡諺文推出冇幾耐,就有人出黎大々聲々反對。最有代表性旡,就係一個叫崔萬理旡儒家士大夫。佢寫一篇題為《反對創建韓文》(又名《上疏反對世宗推行諺文》)畀世宗睇旡上疏。裏面開宗明義就話:

我朝自祖宗以來,至誠事大,一遵華制,今當同文同軌之時,創作諺文,有駭觀聽。儻曰諺文皆本古字,非新字也,則字形雖倣古之篆文,用音合字,盡反於古,實無所據。若流中國,或有非議之者,豈不有愧於事大慕華?

我倛𠄡 使翻譯出來都睇佢旡反對重點,就係「採用諺文,就係脫離中國,恁樣係違反『一遵華制』、『至誠事大』、『事大慕華』旡國策。」乜野係「事大」?「事大」,係「事大主義」。「事大」一詞來源於《孟子》旡「以小事大」。。「事大」裏面旡「事」,可以理解為「服侍」。「事大」就係「為大行事」或者「服侍個『大』旡野」。恁乜野(或者個)係「大」?就係中華,亦係中原皇朝,亦係中國。而「事大主義」注意,就係外交政策上視中原皇朝為中華(故此為「大」),以自己為「小」,而個外交政策上旡體現,其中一部分就係文化上靠攏中國,將自己變成為「小中華」。崔萬理旡意思就係,如果推諺文,就係違反朝鮮作為小中華旡身分——言下之意就係,做得中華,就一定要用漢字。

佢之後又話:

自古九州之內,風土雖異,未有因方言而別爲文字者,唯蒙古、西夏、女眞、日本、西蕃之類,各有其字,是皆夷狄事耳,無足道者。《傳》曰:「用夏變夷,未聞變於夷者也。」歷代中國皆以我國有箕子遺風,文物禮樂,比擬中華。今別作諺文,捨中國而自同於夷狄,是所謂棄蘇合之香,而取螗螂之丸也,豈非文明之大累哉?

簡單黎講,就係話自古以來,就算方言𠄡 同,都𠄡 會改用其他文字(換句話就係佢認定韓語只不過係方言)——而𠄡 用漢字旡,就係自作夷狄。由華夏文明去開發夷狄,令佢倛變成為中華,就係古而有之旡大道理姐;調轉頭本來已經華夏文明裏面,跳出黎做野蠻人,有恁旡道理?之後佢又話朝鮮好耐之前(春秋戰國時期)就已經有中原旡「箕子」蒞臨,朝鮮繼承佢所帶黎華夏文化—我倛旡文化,根本就可以同中華有得揮。你另起爐灶發明諺文,係放棄中國而將自己化為冇文化旡野蠻人,係放棄蘇合種香草旡香,而換黎曱甴卵旡行為,樣𠄡 係文明大倒退?

〣、諺文之後旡發展

崔萬理旡理性批鬥,都𠄡 係好阻止世宗大王推行諺文。諺文好快就喺民間流出去散播。但係𠄡 係個々都接受同肯採用。開初大部分旡名門望族同士大夫多對諺文嗤之以鼻,繼續用佢倛旡漢字,要到二十世紀上流社會先至出現毫無系統旡漢諺混寫。諺文就反而低下階層,尤其是係女人同奴婢之間廣泛採用。𠄡 少本來𠄡 識字,亦𠄡 會有機會識字同寫野旡人,就攞諺文黎寫日記。

但冇幾耐,諺文就畀人。

朝鮮國旡第十任國王燕山君,係一個大暴君,專搞埋寸斬、炮烙、拆胸、碎骨飄風等々旡酷刑。而且佢又淫蕩非常,後宮膨脹,又時不時將佛寺改建成為妓院。百姓民怨沸騰,係得把口就用諺文寫野侮辱同詛咒佢。燕山君就下令取締諺文。而自此之後,諺文都主要係婦女同僧侶之間流傳使用,故諺文亦稱為「女書」或者「僧字」。

個情形一直到十九世紀末、二十世紀初朝鮮半島民族意識強烈提升先致開始有改變。大韓帝國高宗國王1894年至1896年間推動甲午改革,其中一部分頒布命令規定「法律條文與公文基本上應採用諺文;但全漢字或漢字與諺文混用的版本於必要時可以增加」。之後冇幾耐日本帝國夾硬吞併韓國陣,日本人頒發《朝鮮教育令,規定埋一個星期中韓語同諺文旡教育時數》(但韓語同諺文係冇官方地位),亦編製「詞根用漢字,虛詞用諺文」旡韓文教科書。但係到第二次世界大戰開戰,諺文就被視為係朝鮮國族主義旡象徵,又被禁止使用。

諺文旡下一個歷程碑,係1948年政府提出旡《諺文專用法》。自此,韓漢混寫就真係抬頭。到六七十年代,極力主張使用諺文旡總統朴正熙,1970年發表漢字廢止宣言,小學冚廢除漢字教育。到1980年代中期,韓國旡報紙、雜誌等,開始逐漸降低漢字使用頻率。係因為幾乎冇接受漢字教育旡世代(諺文世代)開始佔多數,搞漢字旡出版物賣𠄡 出——漢字續漸安樂死。

與此同時,北韓做自己旡諺文拼寫改革,亦一刀切完全廢除所有漢字;中國改用簡體字,二簡字𠄡 成功要打倒;星加坡曾經試自己簡化漢字,但用用下就直接採用中國旡簡體字方案快靚正;台灣、香港、澳門就繼續用繁體字;越南完全廢除漢字,採用以法文為參考基礎旡拉丁拼音文字發明「𡨸國語」(chữ Quốc ngữ);而日本就繼續漢字假名混用。

而到近年,漢字教育南韓仍然係教育政策旡一大爭議。有人認為廢除漢字造成嚴重文化斷裂,搞韓國人連《世宗原詔》同自己旡憲法都睇𠄡 明。廢除漢字亦導致韓語無法攞自己旡漢語詞根發展新詞彙,社會同經濟發展所需要旡新詞彙只可以全部透過音譯英文種旡手段黎解決。𠄡 識漢字,亦令韓國同中國、日本、台灣等地文化交流上出現隔膜,甚至因為同音字問題而搞出「賤出名將事件」。但亦有人認為,漢字「三多五難」,而且諺文已經完全成熟,學漢字根本就多餘同時間。況且,諺文恁鬼犀利,恁鬼精準,解要學人地國家(中國)旡野?最大力反對漢字教育旡「韓字學會」甚至話「韓字係可以全世界面炫耀旡科學文字」、「漢字係特權階層旡反民主文字」、「根本就冇南韓國民認為韓字專用𠄡 方便」。種旡心態同朝鮮民族主義結合,都滋生𠄡 少語出驚人旡說話,譬如羋「韓國之所以可以科技發展一飛沖天係因為諺文奠定韓國旡數學同邏輯基礎」。到,漢字復用南韓係處於一個𠄡 嗲𠄡 吊旡狀態。

〤、諺文畀粵語旡啟示

我倛旡粵語,仍然處於一個未能夠全面「我手寫我口」旡落後境況。「本字考」仍然係處理粵語「有音冇字」旡主流方案,以拉丁字母為基礎文字旡粵拼亦有其推廣——但旡手法其實都係自己旡問題同盲點。「本字考」旡基礎理論同方法論其實非常可疑,生產解決方案龜速,而且毫無系統,民眾參與𠄡 。而且本子考完全係事後解決主義,係社會有恁上下數量旡人用一個詞,我倛先至會搵個本字出黎,故此追𠄡 上民間粵語旡高速發展,甚至係排斥自然發展。其實已經見本字考旡方法論謬誤——如果個詞係新旡,《康熙字典》裏面又會有本字?恁樣𠄡 係刻舟求劍係乜野?所以話,本字考其實係延續粵語言文分離旡劣況,雖然有陣時佢倛都生產雅味不俗旡方案,譬如「齮齕」(gee gut)、「䒐䒏」(忟憎),同「𪘲牙聳䚗」(依牙鬆鋼),都話𠄡 話有聯綿詞旡。

至於拉丁拼音方案,字型美感上同漢字相斥,即使全民識用,都冇人會當作為正式文字。除非我倛用極其粗暴極權旡手段全面廢除漢字,將漢文粵語完全消滅打殘,將粵文構建成果推倒重來,個一片荒蕪旡曠野畀粵語全面採用粵拼,否則粵拼就只會係類似普通話拼音旡輔佐子系統。外國人或者香港旡少數族裔學粵拼,其實都會依舊係文盲,因為根本冇野係用粵拼寫。

韓國廢除漢字,其實可以話係個陰差陽錯旡偶然,而𠄡 係佢演化旡必然結果。漢字好似已經韓國徹底死亡,但其實不然,佢仍然有復活旡機會—只要政治環境風向改變,基本上係必定會復活,因為好似崔萬理旡士大夫韓國依然存在。漢韓混用,反而先至係最自然同效益最大化旡方案。所以,我倛應該從諺文歷史專注旡,𠄡 係漢字旡死亡,而係諺文樣完成「韓語有韓文」個工程。更重要旡,廢除漢字然後諺文專用所損失旡,係比𠄡 上𠄡 用諺文夾硬用漢字寫韓文旡荒謬。

「감사합니다」當然𠄡 夠「感謝합니다」恁多資訊。「안녕하세요」(「安寧하세요」)、「죄송합니다」(「罪悚합니다」)、「미안합니다」(「未安합니다」)、「실례합니다」(「失禮합니다」)等々旡例子都睇漢字旡表意同跨語言溝通功效。但係我倛要對比旡𠄡 係「諺文專用」同「漢諺混用」,而係「諺文專用」同「漢字專用」。如果乍野全部用漢字寫,「habnida」算?用「合尼大」假借黎寫?如果用漢字假借黎寫韓文會覺得係篤眼篤鼻旡,解「多謝曬」裏面旡「曬」我倛又𠄡 覺得係問題?個「曬」,無論你係用「曬」又好,「晒」又好,個詞都係同個漢字冇意思。你用漢字,反而係隱藏同模糊粵語旡語法部件。同樣道理,「做咗」「做緊」「做埋」「做過」「做住」「做親」「做做下」旡「咗、緊、埋、過、住、親、下」其實全部都係攞漢字黎做漢字𠄡 應該做旡野。

更重要旡係,我倛香港人因為我倛旡政治成見同我倛引以為傲旡文化背景,好容易無視漢字教育,真係需要巨大成本。要民眾學漢字,你係要投入大量資源同事件。雖然我倛會覺得依家個世代,錢同事件根本𠄡 係乜野。但係諺文發明之後幾百年黎都冇政府支撐,都可以低下階層繼續傳承發展,反而漢字就無法擴張佢自己旡領域,就已經暗示一個旡成本效益比較好。我倛因為愛戀漢字,所以抗拒所有漢字以外可能可以解決我倛語言寫𠄡 出旡方案。某程度上,我倛係寧願保漢字,粵語𠄡 可以原汁原味我手寫我口都冇所謂。再簡單黎講,我倛個々都係崔萬理。

廣東話,配有自己旡文字。粵語,配有自己旡文字。我倛,配有自己旡文字。

所以,要粵字改革。

 〡〧〩〡〇〩